杜鹏久
“哈尔滨的学生运动是东北青年运动的发源地，是一个极成功的范例。”这是中共哈市委教委的评价。“哈市青运是成功的、全面的、典型的。”这是蒋南翔同志的评价。
解放战争初期，国民党军队向东北大举进攻，反动宣传嚣张，造成学生思想混乱，存在着盲目“正统”观念和有些对当时苏军违纪的反感情绪。在这样条件下，要发动学生跟共产党走很不容易。党中央在“八·一五”后不久，及时派以蒋南翔同志为首的“五四工作队”来到东北，做团结教育青年的工作。首先抓哈尔滨学生的运动。三年间效果卓著，建立了团组织，在支援解放战争，巩固民主政权及培养大批青年干部等方面，做出重要贡献。在这期间，我接受了教育，明确了方向，积极参加学运工作，在斗争实践中成长。现将1946—1949年那段历史简要回顾如下：
一、思想转变决心跟党走
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东北那年，父亲久病去世，我3岁。本来不富裕的家庭已经一贫如洗。母亲为了把我培养成人，给人家洗衣服、做针线活，日以继夜历程千辛万苦，供我小学及伪满国高毕业，要上大学真比登天还难。东北沦陷期间，接受的是“奴化教育”，在强权政治下没有任何自由，只能苦苦地期盼着祖国强大，驱逐日寇，重见天日。
终于迎来了1945年“八·一五”日寇投降，光复了！我的家乡阿城很快成立了民主政府。人们欢呼雀跃，我平生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感到无比幸福、自豪。为实现母亲让我上大学的夙愿，1945年12月我考入了哈尔滨唯一的一所不搞政治活动，按步就班上课的大学——哈工大。决心努力学习以报答母亲养育之恩。
当时的哈工大是根据“中苏友好协定”，由设在哈尔滨的中国长春铁路管理局接办，当时苏联铁路局长兼任校长，按当时苏联的教学计划、大纲进行全部俄语授课。为新入学的中国学生设预科（二年），学习俄语及基础课。
哈工大苏方领导对中国政局表面上采取中立立场，不干预学生参加政治活动，但不能以哈工大名义活动。学生可以请假不上课，但必须参加考试或补考。
中国学生来自各个方面，思想状态复杂。共产党派少数党员及进步青年报考入校，以哈工大作为争取教育青年的阵地。建立了哈市大中学校中第一个哈工大地下党支部。支部书记为王江夫同志，不久改为张自杰同学。组织委员赵玉龙，宣传委员王学作。
前苏军撤出哈尔滨之前，哈尔滨政权还在国民党人手中。气焰十分嚣张，想把学生会掌握在他们手里。我曾看到在几次学生会选举中，两种势力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激励斗争。
我当时也存在着盲目“正统”观念，决心埋头读书，掌握科学本领，建设新中国。入学时我住在铁工街宿舍，党组织通过党员及进步同学在宿舍内做团结教育同学的工作。向还处于政治方向不清，徘徊不定的同学，主动伸出热情之手，深入浅出地介绍革命道理。讲抗日战争故事，推荐阅读革命书籍等。使我受到了革命思想的启蒙教育。通过学习蒋南翔同志有关转变青年思想的论述及报道，聆听他的讲话，他针对青年思想的主要问题，进行精辟分析，耐心启发引导，指明前进方向，使我对国共问题、苏美问题、土改问题以及革命人生观等问题有了正确认识，决心永远跟着共产党走，把革命进行到底。
二、加入“民青”投身学生运动
思想障碍清除了，政治方向明确了，我开始积极参加各项政治活动。1946年10月加入了青年进步组织东北民主青年联盟——“民青”（后任哈工大“民青”支部宣传委员）。同年秋季开学后，哈工大“民青”支部主任委员张自杰在“民青”全体大会上，按“民青”总部指示，将中共市委学委对哈工大党支部提出“五点工作方针”做了传达。即占领主要阵地，争取合法地位，孤立反动势力，团结中间力量，扩大进步队伍，也作为“民青”工作的方针。
进步力量战胜了反动势力，“民青”掌握了学生会。张自杰被选为主席，张海文为副主席，王学作为生活部长。经过反复交涉，争取校方承认了“民青”和学生会是代表学生利益的组织。
“民青”和学生会首先抓紧解决同学的生活福利问题。当时的俄籍宿舍管理员干涉、限制同学，有时苛扣同学伙食费。学生会建议学校撤销宿舍管理员，成立了以王学作为首的宿舍管理委会。经常组织同学到伙房帮厨，与厨师搞好关系，伙食得到明显改善。同学们看清了集体的力量，更加相信支持学生会逐渐将越来越多的同学团结起来，孤立了反动势力。
学生会还为同学争取乘火车享受免费待遇，去见中长铁路局理事会主席，几经周折，终获批准哈工大学生假期可享受往返免票，颇受同学欢迎。
为在同学中开展青年喜闻乐见的多样化的宣传教育活动，在我们的宿舍里组织了小合唱队，学唱革命歌曲，很快在同学间传唱。在歌声中坚定跟共产党走的决心，激起支援解放战争的热情。小合唱队还曾到哈尔滨广播电台播放革命歌曲，社会反响很好。
正当学生运动和解放战争不断取得新进展的大好形势下，1949年新年临近，学生会号召各班级准备节目，组织了中国学生举办的第一次新年晚会。同学们热情高涨，演出了政治内容丰富，形式新颖的歌曲、舞蹈、相声、短剧，我还用俄文唱了一段京戏，增添了几分中苏友好的气氛，在同学中传为佳话。演出之后是舞会，在欢乐的通宵晚会过程中，消除了“民青”与广大同学的隔阂，增进了团结，丰富了校园文娱生活。此后，节假日舞会成为学生会的常规活动。
随着解放战争形势的发展，走出校门开展宣传活动，也是我们的一项重要任务。记得我曾和陈国兴等3名同学，提着白灰桶，经火车站，过雯虹桥，在几米高的墙壁上，刷写大字标语，口号署名是“哈工大中国学生会宣”。“一二·九是学生运动的重要纪念日。隆重纪念“一二·九”，继承和发扬“一二·九”精神，在当时的斗争形势下，更具有现实意义。经党支部与“民青”组织、学生会研究决定在“一二·九”演出陈白尘的喜剧代表作一“升官图”，讽刺、揭露国民党官员的腐败嘴脸。演员一共4个人，有张良敏、关玉岺、刘东魁和我（饰县长）。我们在紧张的学习中抽空背台词、排练，服装道具借不到就自己动手做，终于在同学们的支持下，经我们4个人共同努力圆满的完成了这项任务。“一二·九”当天在学校大礼堂演出非常成功。同学们都说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课。
为了提高同学们的思想觉悟,以学生会名义请“一二·九”学生运动的参加者、领导者蒋南翔同志，民主人士高崇民、车向忱两位及第一位驾机起义的国民党空军上尉刘善本先后来校做报告，使同学政治方向更加明确，对国民党假抗日真反共，专制独裁，欺压百姓的罪行更加深恶痛绝。
学生会还引导同学关心战局进展，结合民主联军每次的胜利捷报，都组织议论吸引越来越多的同学关心并支持解放战争，激发革命热情，培养为战争服务为战争胜利而献身的思想品德。
在中共市委教委的统一部署下，每当解放战争取得重大胜利，如东北全境解放、北平解放等，学生会都组织同学参加声势浩大地游行，宣传胜利，鼓舞人心。此外，当国民党统治区发生侵害学生利益的重大事件，如蒋军在北平屠杀东北爱国学生及沈崇事件等，同学们都按压不住愤怒，上街游行，抗议美蒋罪行，声援关内学生的斗争。
“民青“支部也把宣传工作扩大到校内工人中间。我曾到工大印刷厂，向工人讲解时事，宣传土改成果以及解放战争的胜利。有大型集体活动，我也和他们在一起，使我有机会向工人学习，加强团结，互相鼓舞干劲。
1947年底，蒋南翔同志指示哈工大党支部除做好青年思想工作外，还要当“好学生”。并号召“民青”盟员及进步同学要学好本领，准备迎接建设新中国的重任。大大提高了同学们的学习积极性与主人翁责任感，时刻准备着听从祖国的召唤。
“民青”组织不断发展壮大，在成立1周年时转为毛泽东思想青年团，1948年10月改名为新民主主义青年团。我在组织的教育培养下及实际斗争中锻炼成长。被选为哈工大团委宣教委员及土木系团总支部书记。并任哈工大学生会副主席及哈市大中学联委员。
1948年10月，我光荣的加入中国共产党（后任哈工大学生党支部宣传委员）。
三、参加东北学生第一次代表大会及全国学生代表大会
1948年秋，解放战争迅猛发展，11月2日沈阳解放，东北全境解放。北平解放指日可待。12月中旬哈市教委通知哈工大党支部，即将召开东北第一次学生代表大会。待北平解放后立即召开全国学生代表大会。哈工大学生运动有着光辉的历史，近三年来的工作也很出色。哈工大一定要出一名代表，尽快确定人选。由哈工大党支部建议，经哈市教委书记史文生同志决定让我参加东北学生代表大会，并提前去参加大会筹委会工作。1949年1月27日—2月2日，东北学生第一次代表大会于沈阳东北青年干部学校大礼堂隆重召开。计有沈阳、哈尔滨、长春等15个代表团，230名代表参加。大会由东北青委书记韩天石同志做报告，总结三年来东北学生运动，规定以后的东北青运方针，产生了东北学生最高领导机关——东北学生联合会，主席为冯荫复，副主席为郭永泽。还选举产生了40名出席即将在北平召开的全国学生代表大会的东北区代表。其中哈市6名，有郭永泽（市学联主席），李秀贞、李玉珍、杜鹏久，王悬、王志兴。
当时北平还未解放，只好留在沈阳等待。由于沈阳刚刚解放，社会治安比较混乱，有时听到冷枪声，在代表住处、会场或外出活动均有解放军保卫，学生们倍感亲切。哈尔滨的代表被称为“老区的同志”，常有人前来“取经”。临去北平前，在中国医大礼堂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会，让东北区代表成员更加信心百倍地去迎接新任务。
1949年2月3日欢庆北平解放，全国解放及新中国成立已为期不远了。党中央要在建国前召开各团体、各阶层的许多会议。第一个召开的就是3月1日—6日，在学生运动的发祥地北平召开的全国学生代表大会——中华全国第十四届学生代表大会。包括解放区及国民党统治区的代表共204人出席。成立了中华全国学生联合会，选举刘希圣等36人为执行委员。确定了全国学联的任务是在共产党领导下对青年学生进行受国主义及共产主义教育的桥梁和纽带，增进各族学生间的团结，加强与各国学生组织的友谊。大会受到党中央及各界的重视，党中央为开幕式发来贺电，作为嘉宾叶剑英将军、罗荣恒将军、许三祯、李德全、冯文彬、李济深，郭沫若等各方面的代表出席祝贺。会议期间代表们住的是这些学生从未进过的宾馆，样样俱全。吃的是我们叫不上名的美味佳肴，各机关单位频频盛宴款待，每晚都有精彩的节目或联欢晚会。会议还组织代表们游览北平名胜古迹，到北大、清华等名校参观、座谈。还到刚解放的天津，看第四野战军机械化部队的军事表演，让代表们大开眼界。
紧张愉快催人奋进的大会结束后，我们回到哈尔滨传达大会精神及党和人民对青年学生的厚望。松江省主席冯仲云同志出席祝贺，肯定我省学运的可喜成绩，并做重要的形式报告，号召青年学生为迎接全国解放及建设新中国，再掀起学生运动的新高潮。
我完成了参加两个会议的任务之后返校，已缺课近半年时间，也错过了期末考试，我是靠在会议间歇期间及旅途中抽空复习及开夜车补课，顺利通过了补考。
在新中国诞生之前，前苏联派来各方面的专家支援中国，需要大量的俄文翻译。面对祖国的召唤，哈工大的党团员及进步同学，毫不迟疑，中断学业立即出发。在一两个月内调出的人数接近在校生的2/3，到海军、空军、坦克部队、铁道兵团及中长路办事处等岗位从事翻译工作。哈工大党组织和市学联考虑到我一直做青年思想工作，有一定基础，若调出对哈工大学生工作不利，因而仍留在学校，以学生身份继续做青年工作。1949年暑假参加哈工大学生夏令营活动，任队长，共同学习毛主席的“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1949年11月26日，我以哈市青年代表团成员身份出席哈尔滨市第一次人民代表大会。
哈工大是我成长的摇篮，也是我毕生工作的岗位。我毕业后留校，党和人民又送我留苏读研究生，回国后一直从事教学工作，教书育人，科研创新，为壮丽的社会主义大厦添砖加瓦。
如今我已是耄耋之年，回顾解放战争时期那段青春时光，依然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谨以此文作为向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的献礼。
鸣谢：“解放战争时期”已过去60多年，有关文献资料很难找到，在动笔之前曾与郭永泽同志、张自杰同志共同回忆往事，提供思路。在查阅资料过程中承蒙哈市图书馆、省图书馆、省档案馆、师范大学图书馆以及沈阳市图书馆的热情协助，一并致谢。